糟了，我成替身了 1
我正坐在我家院子里，忽然见我那一墙之隔，最好的朋友兼邻居，跳墙过来了。
“怎么了，这么着急？”
他欲言又止。
我于是说：“要不，吃梅子吧。刚做好的蜜渍杨梅。”
我家前后，都是梅林，年年梅子就能收几百筐，我也就练出了一手过硬的加工技术。
蜜渍杨梅、冰糖话梅、腌梅饼、酸梅汤、醋泡青梅，我靠着手艺过的相当滋润。
现在我递给他的，就是今年窖藏的杨梅，从树上摘下来滚过蜂蜜，用树叶一颗颗包好封存埋在树下，就是上好的蜜渍杨梅。
我的好友熟门熟路地拨开叶子，我听到他说：“没法解释了，我怎么就成替身了。”
原来今天一大早，他去镇上。
本来一切正常，他好好在路上走着，冷不丁路边有个声音倒抽一口气，喊到：
“舅舅。”
他一开始没反应，毕竟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，怎么可能有人管他喊舅舅呢。
直到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个老员外，两只手跟钳子一样，狠狠地捏住了他双臂，还使劲儿晃他。
我的朋友说他当时整个人都愣掉了，被那个糟老头子拽住差点儿晃晕，一时间根本没想到挣脱。
然后那个老员外，就激动地把他直接拽进了一家餐馆。
现在，他大惑不解地说：“那家伙，他非说我和他舅舅长得一模一样，我一好奇，就问，真的假的，你舅舅呢？”
现在想起来，二二的脸上还带着恍惚：“他给我说他舅舅，原来那都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儿了，这个老员外他自己说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。”
二二大惑不解：“他说他舅舅丢了，当时我也就纳了闷儿了，你舅舅丢了五十多年了吗？小六呀，这事儿好奇怪呀。”
小六：“还要梅子吗，我还煮了酸梅汤。”他从厨房端了两碗酸梅汤，放井水里沉着。
二二继续说：“后来才奇怪呢，那糟老头子呼啦啦喊来一群人，那阵势，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。男女老少都有。”
“最奇怪的是，他们见到我，那全都是两眼含泪呀，一个个点头说真得太像了。然后有个女的，冲过来抱我。”
二二含着一个梅子：“唔唔唔，不是我身后就是墙，差点就把我扑倒了。”他揉了揉肩膀，现在还隐隐作痛。
小六又拆了一包法制梅脯：“吃这个，这个比较甜，那后来呢。”
二二咬了一口梅脯，他说：“后来这一大群人呀，就带着我吃饭，这一个个满脸抽筋一样的想哭，简直是看着我下饭，当时我就想，糟了，我成替身了。可是再一想，一个五十年前被他们弄丢的人？这个说法很古怪呀。”
二二把手中的梅饼一挥：“我当时就决定套套话，就给那个老员外灌酒，小六啊，你二二兄弟把他们给喝倒了，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儿。”
怎么回事儿？小六感兴趣地凑过去。
二二压低声音说：“原来呀，他们那个舅舅，五十年前，是被他们给逼死了。我说怎么一个个满脸抽筋眼含泪，看着我下饭，原来他们不是罪魁就是帮凶。”
天哪，好吓人，六六跟着倒吸口气。
“是吧，我也觉得很吓人。”二二说：“当时我就想，惨了，这样的替身可太惨了。你想啊，他们把人逼死了，心里很愧疚，五十多年耿耿于怀，现在遇到我，据说长得一模一样，这感情肯定都扭曲了。”
二二在心里安排上了剧本。
说不定他们会拼命对我好，觉得可以让自己好受些。
然后他们觉得我不是他，就开始折腾我。
说不得哪天恨上我长得一样的脸，一个激动就上手扯我脸呢。
再不济一次次意识到我不是他，然后自我折磨的同时，继续来折腾我。
更吓人的是，那舅舅是被他们逼死的，据说里面还有个亲自动手的？
善于脑补剧本的二二说：“他们，总有一天要因爱生恨、死去活来，对，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。”
“还有，五十多年前的往事，万一里面还有坑，说不定还会坑我。”
二二不知何故沉迷编剧本，现在他灵感如泉：“比如当年的仇恨，当年的计谋、当年的牺牲和悔恨，当年的宫廷斗争、权力大戏、天地争锋，总之，卷进去可就糟了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喝口酸梅汤，你这才能干嘛不去镇上写剧本呢。”小六笑着从井里取出来酸梅汤。
二二：“我要这一碗。”
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篱笆旁边喝酸梅汤，身边是小六的梅园。另一边桃枝榛榛，是二二家。
他家前后都是桃林，每年能收几百筐又甜又红的大桃。这会儿二二就说：“等我回去了，给你摘一筐水蜜桃。”
那种最软最多汁，手一碰就能留下痕迹的，勺子插进去就会爆水，让你喝着玩。
二二家的桃林，每年卖桃子，都让他家资富裕。
他甚至发展新爱好了。
二二拿出一把雕刻刀，另一手摸出一枚桃核。
“我听镇上的人讲，有人能在桃核上，雕刻山水人物，我也来练练，说不定以后能指望这个挣钱。”
他兴致勃勃地举起雕刻刀开始练习，小六看的心痒，他发现自己也喜欢雕刻，更喜欢小刀。
只是偶然抬头：“二二，你说的拿你当替身的糟老头子，是不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，梳超级大发髻的那种。”
“啊？”二二不敢回头：“他们，他们竟然找来了。对对对，糟老头子身边那个看着比他年轻的，是他娘，他还有个看上去刚满十四的妻子，造孽啊。”
小六：“公平地说，这个糟老头子不老呀，你为什么说他是个糟老头子。”
二二：“这个，我也不知道呀，他还不老呀，为什么让我第一眼看到他，就觉得，他应该更年轻，跟那个十四岁一样的小夫人差不多才算。”
二二理直气壮：“跟我这种不满十四的少年比，他还不是糟老头子吗？”
“哦，此言甚是在理。”
可是现在怎么办。
“跑呀，小六我先去你屋里躲起来，你帮我打发走了他们，我要连夜离开，越远越好。”
他们好像还会法术呀，这可不敢靠近的。
哦，好的。小六端着酸梅汤，假装镇定地看着这群人走过来。
“三圣母，据说他家就在这附近。”
“五哥、六哥，辛苦你们了。”
“沉香，我们找本地人问问吧。”
小六八风不动、镇定自如：“没见到啊，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到他呢，等他回来了我问问他啊。”
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群人，小六拔腿跑回屋子。
“快快快，收拾东西，赶紧跑。”
小六忙的乱飞：“二二，我和你一起走，我不想被你撇下。”
于是，三圣母一行人才走，身后桃花林和梅花林下的两个小屋乱作一团，未满十四岁小六收拾了行囊，拉着同样未满十四的背着包袱的二二，跳过篱笆墙，消失在远方。
2
这是我背井离乡的第一天。
我和小六走的匆忙，不过钱带够了。现在的问题是往哪里跑，毕竟那群人在镇上。
他们甚至还带了一条狗。
那条狗也很奇怪，从门口嗖一声蹦进来，嘴里喊：“主人！”
然后靠近我的时候，转身又后弹了好几米，跑到墙角自闭去了。后来那一群人看着我下饭，用我当替身的时候，那狗当场拒绝。
“他不是主人，味道和灵魂闻上去不一样。”
好狗，我支持你，在立场上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棒。二二想到这里好庆幸，要不是那条狗拎得清，他们闻着味早把自己给找到了。
找到之后呢，怕是要跟他们去华山，或者逼着我学他，不像就打我。
善于自己编剧本的二二脑袋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可怕剧情，他打了个哆嗦，自己吓自己，赶紧拉住小六的手：“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。”
可是住哪里？
街道上，站着两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年，大包小包地，互相紧急拉着手，不知道往哪里去。
“小六，我们就到这家客栈吧，然后明天出去找个营生。”
忽然，手一松，二二转过头，小六竟然被一个老婆子劈手拉走了。那老婆子一个纵跃，飞上房顶几个起伏就不见了。
“小六！！！”
小六已经失踪了。就在光天化日客栈门口，留下二二仰头望天。
“呵呵，抓走他的人，可大有里头呢。”
“是谁？”二二发现附近茶馆门口站了个说书的，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“那个老婆婆是谁？”
她呀，几十年前，她可是有名的冷月宫主人？
二二摇头，这都是什么呀，他还小，他不知道的。
而且，这个词不好听，二二打了个哆嗦，觉得冷月宫，又是冷又是月的，好讨厌。似乎月亮会骂他，还会把他照的冰冷，他不要。
为什么不是什么烈火门之类的。
另一边，小六张大了嘴巴。
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，煮着一根梅花大拐杖，踉踉跄跄地出现了。那老太婆看到他的时候，整个人都傻了。
“表哥，是你吗？”
江湖神医梅三姑，七老八十了，乍然看见年少的表哥，她差点晕过去，赶紧掐自己的人中。
小六吓得缩在墙角，看着面前一群，如狼似虎的老女人。
其中这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太，就是刚才失声喊他表哥的，说自己是林表妹。
还有个老大妈，自称玲玲。
又冲过来一个老大婶，叫做唐蜜。
年幼无知的小六，被一群大妈大婶包围了。他好害怕。
小六颤巍巍地说：“你们别激动，别激动，我是村里来的，叫做小六。”
几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太太激动点头：“啊，之前表哥人称六如公子。”
她们眼睛里冒着诡异的光，又往前逼近了。
嫩嫩小六抱紧自己
“糟了，我成替身了。”
我是二二，我刚弄丢了小六。
现在我很生气。
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地方，是的，就现在，翻墙进去，点一把火，趁乱把小六带走。
翻墙、找柴房，这些女人怎么还存了火药、太好了，里面有个老太太私自贩卖火药呢。
我当场给她准备了一场盛世烟花。
真好看。
只是，我找到小六的时候，他心有余悸地紧紧拉着我的手，我听到他说。
“坏了，我也成替身了。”
“出去再说，赶紧跑。”
烟花中，二二拉着小六，跑出了这群头发花白的母老虎的大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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